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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創(chuàng) 樊蓉 植物游記

下班路上的風(fēng)總帶著點熱烘烘的潮氣，把路邊的草木都浸得沉甸甸的。

我舉著手機拍它們時，天已經(jīng)擦黑了，鏡頭里的葉子都褪了色，像被水洗過的舊畫。

皺子白花菜的細葉蜷成一團灰綠，嘉氏羊蹄甲的卷須在暮色里晃，像沒系好的鞋帶。

這些植物是廣西路邊的原住民。

皺子白花菜總長在荒地邊，細細的莖撐著星星點點的紫花，聽說在臺灣還有個更洋氣的名字叫成功白花菜。

可在這兒，它就跟野草沒兩樣，藏在石縫里，等著誰不小心踩一腳。

珍珠狗牙花倒規(guī)矩些，葉片光溜溜的，只是不能碰。

那乳白色的汁液藏著毒性，像個揣著秘密的倔脾氣，連熊孩子都得繞著走。

紅蕉是最扎眼的一個，花苞挺得筆直，紅得發(fā)暗，像沒點燃的火把。

明明有毒，偏要長在人來人往的路邊，大概是仗著自己好看，知道沒人舍得真把它拔了。

旁邊的姜荷花就文靜多了，粉撲撲的苞片合著，像捧著心事。

難怪能被請去佛前，連名字都帶著股清凈味。

紅背桂的葉子最有意思，正面綠得發(fā)沉，翻過來是片紅，像被誰偷偷涂了顏料。

它來自于大戟科也有小毒，卻偏要把自己長在綠化帶里，葉片擠擠挨挨的。

成了路邊的一道暗號，懂的人知道它藏著刺，不懂的只當(dāng)是好看的綠籬。

沒了太陽，它們都收了鋒芒。

白天被曬得發(fā)亮的葉脈，現(xiàn)在都隱在影子里；本該招搖的花色，也褪成了模糊的色塊。

可我還是想記下來，誰知道下次路過，會不會被除草機鏟了根，或是被哪個心急的路人折了枝。

植物大概都懂光的道理。有太陽的時候，它們使勁兒地亮，把顏色鋪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。

天黑了，就乖乖歇著，等第二天的光再把自己重新染一遍。

就像人一樣，總有精神頭足的時候，也有蔫耷耷不想說話的時刻。

我把手機里的照片存好，想著哪天趕上大太陽，再來看它們發(fā)亮的樣子。

到時候，紅蕉該紅得像團火，姜荷花的粉該透著光，連皺子白花菜的小白花都該沾著金粉似的。

風(fēng)又吹過來，帶著路邊野草的味兒。這些藏在暮色里的植物，其實都在等一個天亮。